目光

走在學校大門口前的那條路上，遠遠地就聽見一個蒼老無力的哭聲，那個用盡力氣的哭聲，不用一秒就鑽進心坎猛力晃蕩，再往前走幾步，一個輪椅出現了，上面有一雙無力僵硬的瘦腿，一雙傷痕累累令人不忍直視的枯手，一根鼻子裡的管子，一頭失去光澤的灰白短髮，還有，兩個絕望的黑洞及悲傷目光……

我在背後觀望10秒，也許更多吧，那個外傭發現我，對我笑一笑，我把她的笑容擺在旁邊，只是專注地看著老病人。

一分鐘後，一個中年男子出現了，他像教訓小孩一樣，輕敲了老人的額頭，碎念她；臉上有一點笑容，笑容偷偷告訴我：他希望她閉嘴不再哭！他拿了一張濕紙巾為老人擦汗，以不是很溫柔的力道，然後他回頭並且發現我的目光黏著在老人的黑洞裡。

「她每次都這樣，沒事啦！她剛吃完藥都會哭鬧……」，中年男子的話我只聽了一秒，我將心裡的聲量縮小99倍問：「她還好嗎？」，然後繼續看著臉上的黑洞，專注她的哭聲。

走了幾步，我更靠近老人了，由上而下的看著她，她仰頭回敬我她的哭聲及眼神……

彷彿一世紀之久，腦子裡閃過她會不會有糖尿病？她身體的狀況如何？最終，我還是快速地從袋子裡拿出一顆包裝精美的巧克力，送到她的手裡，哭聲在5秒後變小，老人認真地看我了，旁邊那兩個人也笑了。

我蹲下來摸摸她的手臂，好僵硬。摸了5秒後她軟了，而且給我一個不再是小孩子的眼神，而是一個老人該有的神情。我看著「旁邊兩個人」終於願意把老人的輪椅移到蔭涼處，並且安撫她，摸她……

我離開前，老人又哭了，我不忍描述那哭聲，而且我專注地確認旁邊兩個人，走過轉角，我哭了……

跟老人一樣的哭聲。